第116章 養其勢合小為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現在對他來說，生存是最重要的，只要活著，就有機會。他不但要活下去，還要爭取活得好，盡量把周圍的環境創造的對他有利，所以不得不動心機。
　　打昨天第壹次見到那個劉管教，他就看出這人貪得無厭，今天鐘情來看他，給他帶來的當然不會只是這麽點東西，那個劉管還不知截留了多少，不過那是沒有辦法的事，而且是他巴不得的事。妳有弱點，那就好辦。
　　他主動把代金券留在劉管教那兒時，就打定主意創造接觸機會，拉攏他為己所用了。
　　他的目的是離開這兒，那麽他就必需及時迅速地了解他被關押後發生在外面的壹切，把外面的信息傳遞進來，把他想要表達的東西傳遞出去，這個劉管教無疑是個可以利用的傳聲筒。
　　代金券留在他那兒，就有了多與他接觸的借口，至於他會不會從中貪墨，小事壹樁。這牢裏的人個個都像壹頭狼，真要是餵，餵多少也餵不飽他們，不能把他們的胃口慣大了，他張勝並不想在牢裏稱雄，所以只要給他們點甜頭，改善壹下自己的生存環境就夠了，用不著大肆收買，玩什麽《監獄風雲》。
　　他重又坐回地上，這回，同牢的犯人們對他都多了幾分親熱，金主總是受歡迎的。
　　“老秦，剛才提審的時候，我看到有個單間，裏邊有位姓文的先生，好像連管教對他都比較客氣啊。”張勝試探著問。
　　“妳說文哥？嘿！何止是客氣，他們恨不得把文哥當親爹供起來。”搶著說話的是三鋪彪子。
　　“哦？這麽厲害？”張勝故作吃驚，趁機問道：“文哥……什麽來路啊，居然這麽了得。”
　　大家壹齊搖頭，彪哥說：“不知道，文哥……，怎麽說呢，就像是石頭裏蹦出來的孫猴子，來歷壹概不明，反正就是牛B，咱蹲看守所是受罪來了，人家蹲看守所是修身養性來著。”
　　頭鋪甄哥詭秘地說：“文哥的來歷，還真沒人曉得，聽說他在這兒關了至少有三年了，誰也不知道他的來歷，不過文哥實在了不得，這裏的管教哪個胃口不大？不管多大的胃口，他都能供著，供到撐死妳、吃不下。這裏的人全都領著兩份工資呢，其中壹份就是……，嘿嘿，懂了吧。”
　　“三年？”張勝倒沒註意他說的兩份工資，他被“關了三年”這句話嚇住了，失聲道：“這裏是看守所，又不是監獄，要麽判了、要麽勞教，哪有在這壹關三年的道理？”
　　“怎麽沒有？”方奎拿著壹根“三五”在鼻子底下貪婪地嗅著，卻沒抽：“板凳爬上墻，燈草砸破鍋，怪事年年有，牢裏特別多。別看沒人知道他的身份，我估摸著，他的來頭小不了，聽說他剛住進來的時候，經常會被提審，提審的人都是上頭來的。”
　　他用手指指房頂，神色十分神秘。
　　“市局？”
　　方奎搖頭。
　　“省廳？”
　　“嘿嘿，倒是有他們的人陪著。”
　　張勝不敢問了。
　　甄哥吸了口氣，說：“不過後來就沒人再來提他了，估計是啥也問不出來，死心了。這壹來，人就關在這兒了，既不審、也不判，壹直就這麽耗著。”
　　劉巍舔舔嘴唇，興致勃勃地說：“這位爺……嘿！聽說想要女人的時候，就有人陪著出去逛壹圈兒，完事再把他送回來。我要是有這待遇，我他媽寧可在這關壹輩子。”
　　“沒出息的東西，就為妳那倆卵子活著，妳他媽也配披張人皮！”彪哥反手給他壹嘴巴。
　　他是老婆偷人，壹怒之下出手傷人才給抓進來的，比普通犯人更恨奸邪之徒。他怒道：“到了這兒壹天就吃倆窩頭，半點油星不見，還妳媽的淫興勃勃，狗改不了吃屎，給我滾起來，開摩托。”
　　劉巍被他壹罵，連滾帶爬地站起來，苦著臉雙腿下蹲，雙手做出扶著車把的姿勢。
　　彪哥踢了他壹腳：“往裏點，讓大家看清楚，行了，打火！擰把給油！聲音，出效果，重來重來，大馬力的！”
　　劉巍嘴裏模擬著摩托車發動的聲音，雙腿壹直曲著，雙手壹直舉著，懸空騎著虛擬的摩托車，在屋裏“開”起了摩托車。
　　雖說強奸犯招人恨，可是眼看壹個人被如此擺布，張勝心裏很不是滋味。他不是同情這個敗類，而是觸景生情，想到如果不是自己有香煙和代金券，免不了也要受這樣的擺布，也許……在這牢裏用不了多久，自己也會變成壹個不知廉恥沒有自尊和人格的小弟。
　　“報站名兒，開到哪兒了？”彪哥乜著眼問。
　　別看這種開摩托的把戲形同遊戲，可是如果大哥不喊停，妳就得壹直開，身子半曲著雙手平舉著開上兩個小時試試，累不死妳。
　　“報告彪哥，開到北京天安門了。”
　　“啪！”壹個大嘴巴子煽到臉上，劉巍登時腫了半邊臉，嘴角沁出血來。
　　可他還得賠著笑臉，壹邊開著車，壹邊問：“彪哥，小弟錯在哪兒啦？您指教。”
　　“咣！”屁股上又狠狠地被踹了壹腳：“妳媽B，天安門廣場妳能開？妳警察啊？”
　　“哎呀媽呀，我錯了，彪哥，彪哥開恩。”
　　強奸犯劉巍被打得抱著腦袋討饒。
　　“行了行了，等晚上悶的時候再操練他，先幹活去。”頭鋪說話了。
　　彪哥哼了壹聲，沖劉巍牛眼壹瞪：“看個雞巴，蹲下，撿豬毛！”
　　“這就是牢裏”，張勝冷眼看著：“方才還能壹塊說說笑笑的，要翻臉，馬上就能把妳當野狗壹般打。生活在這種環境裏，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就像壹群野獸。”
　　方奎看看張勝，嘿嘿壹笑，繼續聞著香煙：“看不慣吧？慢慢妳就習慣了，人在這裏面，就會慢慢變得麻木起來，心也會越來越狠。在這裏，妳用不著憐憫任何人，包括妳自己。人壹心軟，就有弱點，就容易被攻擊，當妳倒黴的時候，妳會發現妳憐憫過妳放過的那些人正是看妳笑話人，甚至至正對妳拳打腳踢的人。人不狠，立不穩！”
　　“謝奎哥指教！”張勝恭敬地說，給足了他面子。其實，此時他對方奎的話並不以為然，性情之所以有人性和獸性之分，就是因為人不是禽獸，他依舊堅信同情是壹種美德。
　　下午，甄哥跟管教要了壹把推子，讓老秦給張勝理發。不需要什麽技術，反正是全部推掉，但是老秦偷車有壹手，撬門壓鎖做車工有壹手，就是不會理發，時常夾得張勝頭皮生痛，他只能咬牙忍著。
　　頭發灰溜溜地落在地上，同惡臭的豬毛混在壹起，看著飄落的頭發，張勝有種和過去的自己決裂開來的感覺。
　　佛說發是三千煩惱絲，壹絲勝壹絲，要舍棄塵緣壹心向佛，拋卻紅塵俗世的罪惡和牽絆，便削發明誌，以示放下。而張勝這時卻沒有壹絲絲解脫的味道，相反，有種屈辱的感覺，刻骨的屈辱，從今起他就與那些以前被他認為是人渣的垃圾混為壹團了，誰還能分什麽彼此？
　　放下？他放得下嗎？
　　他放不下他嘔心瀝血創建的實業、放不下他的老父老母和兄弟，放不下遠走他鄉的秦若蘭，放不下……，什麽都放不下。
　　責任、感情、信念、事業、責任，像壹張無形的網，剪不斷、理還亂，緊緊把他圍在當中，越是想掙紮，捆得便越緊……
　　有甄哥的照顧和張勝技巧的小恩小惠的收買，不出老秦所料，張勝在四號號房的地位飛速躥升，壹個星期後就成了這間號房的四號人物。
　　每天的早餐是窩頭稀粥，雖然最簡單，但是最幹凈。午飯是窩頭加壹瓢菜湯，都是應季菜，什麽便宜吃什麽，現在是白菜。饅頭不大，估計有三兩左右；菜湯呈黑褐色，裏面的固體是三四小片白菜葉子，沒有油，鹹得要死。
　　晚飯是窩頭加土豆。中午飯的白菜是絕對沒人去洗的，土豆倒是洗過，壹大堆土豆扔進水池擰開水龍頭象征性地沖壹下，然後皮也不削，攔腰就是壹刀，所以經常能看到皮上帶著泥。
　　不過張勝所在的四號房還不錯，由於手裏有點錢，可以從小賣部買點吃的改善壹下夥食。晚餐不想吃的時候有時也會要個盒飯。張勝不想過於招搖，所以只是偶爾改善，大多數時候吃的和其他人沒有什麽兩樣，睡冷炕吃窩頭，苦在身上，卻在磨煉他的意誌。
　　生存環境的惡劣，正在把張勝由壹只與人無害的羊，慢慢變成壹匹為了生存而掙紮的野狼。這匹狼對外界發生的壹切壹無所知，他只好靜靜地等候，像壹頭狼那樣錘煉自己的耐性，靜靜地伺伏著，等待著機會。
　　壹周後，光頭張勝終於等來了第壹次真正的審訊……


【第三卷 寶劍鋒從磨勵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