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虎父非犬子

　　法雲安縵酒店，風景詩意，外頭陽光火辣，愈發襯托得這壹片凈土樹蔭蒼翠，蟬鳴悅耳，越是繁華的城市，這類田園生活，越是奢侈，需要大量金錢做支撐。早年流傳的窮人種花富人種菜，大抵就是這個寫照。三個道不同卻相謀的男人聚在壹起，將紈絝這項光榮事業進行到底並且發揮得淋漓盡致的劉欣在抽雪茄，而另外兩個不惑之年的男人則在喝茶，虎跑泉泡出來的龍井茶，老杭州人都好這壹口。
　　其中壹個男人赫然是在政界平步青雲前途輝煌的李檀，他以白丁出身，步步經營，終於走到今天這個位置，40虛歲，其實才38歲，明年不出意外就要擔任省政府的大管家，雖然離省常委還有壹步半之遙，但其中蘊藏的潛力和爆發力，足夠側目咋舌，省委秘書長可排常委末席，省府大管家卻差了半級，可別忘了，年齡，才是最大的優勢，而且李檀除了被難免貼上壹張黃家得意門生的標簽，還有壹張更私密也更有玄機的標簽，只是這層背景，不足以外人道，除了與李檀壹個級數的人物，才得以略知壹二，壹切的壹切都表明，這個有卓越能力、有極佳修養、有足夠運氣的青壯官員已經正式納入京城視野，尋常鍍金的紅色子弟，根本不敢小覷這位筆桿子如有神的男人，李檀這些年攀爬，口碑再好，也無法避免壹些惡性競爭，畢竟位置就那麽多，越往上，座位就越少，妳我鬥法就越慘烈，不是沒有眼高於頂的桀驁紅色二代三代要與他鬥上壹鬥，可最終落敗的，都是這個溫文爾雅書生模樣男子的對手。
　　因為能夠以半年壹次的頻率在《國內動態清樣》頭號內參上寫東西的家夥，找不出幾位。
　　與李檀壹起喝茶的男人是張賢標站在身後的大佬，其實他與江浙出名的大青皮張賢標年紀相差不大，甚至提起樊龍泉這個名字，知名度可能還比不上混黑混得風生水起的張賢標，可身份灰色的樊姓男人卻是當之無愧的大佬的大佬，喊他大哥的，如張賢標這個級數的就有三個，都得仰其鼻息，見到他，恭恭敬敬喊壹聲樊爺，樊龍泉是個傳奇人物，90年代初，他年輕的時候跟著壹個江浙滬首屈壹指的巨梟當倒爺，說通俗易懂壹點，就是用西瓜從俄羅斯換飛機坦克，巔峰時期，他曾買斷過好幾列火車，那就是三四十車廂，他打交道的，除了北京賣批文的高幹子弟，東北三省的大梟，俄羅斯黑手黨，甚至包括邊境上扛槍的，最後是樊龍泉這輩子唯壹的老大“英年早逝”，他才收手，回到浙江蟄伏，四十來年的人生，細說起來，誰聽到都是壹部跌宕的傳說。
　　尋常混黑的，妳跟樊龍泉談資歷，論輩分，講事跡，太班門弄斧了。
　　三個男人，三種人生，卻能夠坐在壹起，甚至是很鐵的關系。
　　“劉欣，今天拉我來做什麽？”李檀疑惑問道，知道他手機號碼的人，除了那幫壹個陣營的政界大佬，閑雜人等，極少。趙甲第是最新壹個，眼前紈絝卻很有頭腦的劉欣是壹個。
　　“這不聽說妳跟壹個叫趙甲第的小家夥談得來，跟妳嘮嗑嘮嗑，想知道他是何方神聖。”劉欣笑呵呵道，翹著二郎腿，兩腳趾夾著拖鞋，吊兒郎當的。
　　“妳跟他怎麽扯上關系了？”李檀皺眉，有點不詳的預感，他大略了解那個年輕孩子的脾氣，絕對不是會瞎鬧壹些意氣之爭的後輩，例如上次跟某銀行行長朱峰平的風波，他側面調查過，他相信僅憑壹個王竹韻兒子的身份，完全沒必要由他來出面擺平，更多，是壹種變相拉攏，可以劃入情感投資的範疇，李檀不排斥這種小聰明，相反，很欣賞。
　　李檀之所以願意跟這個不討喜的劉欣稱兄道弟，就是看中劉欣浮誇外表下的陰沈。
　　“看情形，妳對這家夥比較器重？”劉欣驚訝道。
　　“恩。”李檀直言不諱。
　　“妳知不知道當初那個死光頭，郭青牛，是這家夥老爹的王牌打手？”劉欣忿忿道。
　　“原先不知道，現在知道了。”李檀平淡道，慢悠悠喝了壹口茶。
　　“老樊，我對趙鑫不太了解，只聽說他當年在東北很有本事，妳給說說，他媽的，死光頭拍拍屁股就走了，我都沒能把那個趙太祖給逼出來，太遺憾了。”劉欣壹臉嘆惜，這種人，不僅言談，舉止也太遭雷劈了。可惜他至今還是活蹦亂跳的，很滋潤，唯壹不光彩可能就是郭青牛拿五四頂在他腦門上的隱秘壹幕了。這幾乎是劉欣這輩子最大的心結魔障。
　　“劉欣，我勸妳別惹趙鑫，趙閻王。”樊龍泉輕笑道，猛然壹驚，“妳們說的小家夥，啥來頭？不會是趙閻王的兒子吧？”
　　劉欣和李檀同時點頭。
　　“很好，劉欣，今天不管妳啥破爛事，我絕不插手，兄弟我還想過幾十年安穩日子。”樊龍泉也喝了壹口茶，只是這壹口比較猛，然後鼻孔朝天，看著天花板，打定主意袖手旁觀。
　　“草，妳們兩個今天咋了？不就壹超級富二代的兒子，當爹的有點錢算啥，就算趙鑫是混黑的，再牛逼，在政府面前，不壹樣乖乖認孫子。這小孩才做掉兩個嘍啰，妳們就虛了？”劉欣笑罵道，十分不以為然。
　　李檀愕然，竟然破天荒爆了粗口，“操妳媽，趙甲第做掉了兩個人？！怎麽回事，妳他媽的給我說清楚。”
　　劉欣翻白眼道：“就是我讓張賢標去給他壹點教訓，結果去了七八個，全給送到張賢標家裏去了，其中兩個是死人，就這麽簡單。”
　　李檀大力壹拍茶幾，指了指劉欣，然後深呼吸壹口，瞇起眼睛，陷入沈思。
　　“沒事，嚇破了膽的張賢標那邊沒敢聲張，給了幾百萬當破財消災了，我呢，這次發發好心，雖說事情沒辦成，還是決定幫他把壹個二百五從湖州監獄撈出來。”劉欣無奈道。
　　“知道黃老以前是誰的門生吧？”李檀怒極反笑，定力不俗，很快調整心態。
　　“聽說過，京城王家，獨此壹家別無門號，不過貌似這兩代人都在走下坡路嘛，不成氣候，不過老太爺的壹生，我是很佩服的。”劉欣點頭道，難得收斂了壹些囂張氣焰。
　　“只要老太爺不去八寶山，吐壹口唾沫，就能淹死很多人了。”李檀苦笑道，“趙鑫就是老王家的女婿，雖說最後凈身出戶，自立門戶，但趙鑫的大老婆，也就是王竹韻，老太爺最心疼的孫女，卻極其疼愛趙甲第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兒子，甚至可以說是溺愛，我之所以認識趙甲第，就是王竹韻通過黃老，牽線搭橋的，劉欣，不是我妄自菲薄，準確來說，的確是趙甲第給了我壹個臺階，才進入他的圈子。王竹韻前段時間專門給我打了壹個電話，暗示很明顯，大概就是將趙甲第托付給我，出了問題，拿我是問。趙甲第這小子多半是要走官場路線的，妳弄出這壹出，要是被王竹韻知道，我明年就別想上去了，劉欣，妳說妳做的什麽孽啊！”
　　“這麽嚴重？！”劉欣大吃壹驚。
　　“我這輩子只佩服兩個人，壹個是楊爺，還有壹個就是東北的納蘭王爺。而這世上，唯壹同時跟這兩位叫板並且絲毫不輸的家夥，就是趙閻王趙鑫，當年，趙鑫單槍匹馬來見楊爺，好家夥，那氣魄，事後連楊爺都說趙閻王比起納蘭王爺，只輸了壹分儒雅計謀，卻完勝兩分霸氣。生在亂世，那就是壹等壹的猛漢。我這輩子就沒再聽楊爺如此評價過誰。嘿，劉欣，妳還真別說混咱這壹行的，碰上政府就得認孫子，曾經的趙閻王，如今的趙太祖，他結交的死黨，那批京城公子哥，隨便拎出壹個，都是吊爆的角色。”樊龍泉冷笑道。
　　“虎父犬子，海了去。”劉欣嘴硬道。
　　“趙甲第，不是犬，是個人才。”李檀搖頭道，“我很願意把他當平起平坐的朋友看待。”
　　“妳們說得再多，我還得親自接觸壹下，要不不放心把我姐交給他，與其被章東風玩死，還不如我來解決利索了。”劉欣撇了撇嘴道。
　　“妳馬上打個電話，就說我在這裏。”李檀思索片刻，立即給出壹個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建議。
　　“啥？這唱的是哪出戲？”劉欣懵了。
　　“亡羊補牢。”李檀靠著椅子，閉上眼睛。
　　“我就不摻和了。”
　　樊龍泉頭疼道，“我終於記起來了，這小子就是蔡姨身邊的兔崽子，狗日的，楊爺死後，敢在蔡姨身邊這麽鬧還不掛的，就他壹個了。據說這娃都被六王爺陳紅熊惦記上了，我啊，坐山觀虎鬥吧。撤了。”
　　樊龍泉說走就走。
　　劉欣無可奈何，跟李檀要了號碼，打過去。
　　李檀聽到兩個人要鉆牛角尖，不死不休的架勢，狠狠瞪著劉欣，劉欣嬉皮笑臉，最後終於報上李檀的名號。
　　白馬公寓。
　　趙甲第給魏鋒打了個電話，讓他來白馬公寓。
　　趙甲第旋轉手機，閉目養神。
　　安靜了半個鐘頭。
　　佟冬壹臉緊張。
　　佟夏窩在趙甲第腳邊，天塌下也不怕。
　　趙甲第睜開眼睛，揉著佟夏的臉頰，似乎在尋找小酒窩，低頭笑道：“小丫頭，敢不敢陪我去壹趟龍潭虎穴，有危險，說不定就回不來了。”
　　佟夏歡快點頭，大概是無知者無畏。
　　接到魏鋒電話，趙甲第起身，佟冬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勇氣，輕聲道我也去。趙甲第搖搖頭，只帶著佟夏離開房間，佟夏挽著他的手，不忘回頭做了個鬼臉。
　　佟冬坐在沙發上，神情黯然。
　　魏鋒開的是壹輛奧迪a6，趙甲第坐上車後，問道有沒有多余的家夥。
　　魏鋒丟給他那把格洛克，對槍械原理並不陌生的趙甲第嫻熟把玩了壹番，裝進褲袋，有點別扭，轉頭看了眼充滿崇拜神情的佟夏，微笑道：“有兩把槍男人，是不是很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