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字終究未能說完，手掌壹攤，登時氣絕。

　　劫震血染重袍，面如死灰，整個人像泥塑木雕般動也不動。

　　劫真不確定他是否隱有後著，目光不敢稍離，揚聲道：“馮老師，請為我取劫震的性命！”

　　片刻後無有動靜，急得大叫：“馮老師與那人立下誓言，難道……”

　　檐外的馮難敵冷冷截斷：“我與那人有約定，每日內只為妳出三刀。今日三刀已畢，妳的死活與我無關。”最後壹字落下，語聲已在半裏之外。

　　劫真難掩失望，壹瞥司空度正在摸索死去弟兄的身體，滿腔不忿驟然爆發，取出壹把寸余長短的纖細金針，冷冷說道：“司空先生今日無尺寸之功，我且與先生壹個機會。”

　　司空度毫無愧色，忝顏笑道：“在下為主公折去四名兄弟，主公切莫忘。”

　　劫真冷笑：“妳那些‘兄弟’死之不盡，算哪門子的功勞？先生將這十二枚金針刺入劫震老兒體內十二處大穴，今日便算先生立下頭功，回去重重有賞。”

　　司空度自不肯犯險，接過金針，仍涎著臉耍賴：“主公，將兵得賞，自然是效命爭先，不懼死耳。在下也不要別的，主公若將軍師大人賜我壹夜，讓在下好好幹上壹幹，十個劫震我也不怕。”

　　劫真心裏著急，方才劫震雖親口承認還有半刻才恢復功力，但他城府極深，難保不會故意多說或少說了數字，若不早以“太乙鎖功針”封住大日神功運行的十二處要穴，壹旦劫震恢復功力，便是“萬勝天君”馮難敵折返也未必能勝。他當然不會將寶貴的智囊武瑤姬交給這畜生蹂躪——這朵嬌媚的香花，連劫真自己都采不到——眼看時間飛快流逝，半刻將屆。

　　正自為難，卻聽武瑤姬咯咯壹笑，隨手接過了金針，笑吟吟的說：“好啊，司徒先生若將十二枚金針都插進劫震體內，瑤姬今晚便是先生的人啦！任憑先生處置，我也沒別的話。”柔荑掩口，風情動人。

　　司空度饞她已久，見此姝雖身如女童，但雪膚粉膩、蜂腰盛乳，分明就是妙齡女郎的冶麗，這種既稚嫩又成熟的女體他從沒嘗試過，壹時色膽橫生，不禁垂涎：“軍師壹言……”

　　武瑤姬媚笑：“快馬壹鞭！”

　　司空度接過整束金針，本想乘機摸摸小手，卻被武瑤姬巧妙閃過，益發撩起男人的欲火。他強抑心猿意馬，涎臉賊笑：“那美人兒軍師今晚可得好生……”

　　語聲未落、身臂不動，三點金光倏地脫手飛出，嗤嗤幾聲輕響，正中劫震兩脅“脈宗穴”及喉間“氣管穴”！但見寸許長的毫毛金針直沒入體，仿佛被血肉化開壹般，劫震雙目睜圓，渾身壹僵，登時動彈不得。

　　司空度仍不轉頭，連肘臂也未彎曲，全靠指腕之力，飛震如蜻蜓拍翅也似，壹束金針颼颼射出，竟無壹枚落空。

　　武瑤姬看得杏眼驟亮，禁不住拍手嬌聲喝采：“好俊的手法！”

　　司空度目光淫邪，沖她周身巡梭，兀自出言調笑道：“在下還有別處功夫更俊，軍師今晚便知分曉。”

　　劫真心中凜起：“好壹個‘過隙白駒’！敢情他適才並未拿出十成的功力對付劫驚雷？此人之虛實，竟連我也走了眼。”

　　須知“太乙鎖功針”不同壹般的牛毛針，通體刻滿肉眼難辨的螺旋細紋，以旋勁轉刺入體，無論受者功力再強，都無法自行運功逼出。反過來說，若不是用螺旋勁的手法鉆入，以金針之纖細柔軟，是萬萬難以打進肉裏；至於司空度振腕發針、隔空認穴的精妙，就更不消說了。

　　眼看金針將射完，司空度眼裏簡直要活生生噴出欲火來，忍不住以舌舐唇，淫笑道：“軍師快快過來！在下要射完啦！”忽然眉頭壹皺，低首望去，掌中已然空空如也。

　　武瑤姬笑道：“先生莫急。便是蹴鞠賽馬，也得讓評判審壹審不是？若然勝了此局，再拔彩頭不遲。”雙手背在身後，腴潤的嬌軀壹扭壹擺的，踮著步子走到劫震身邊。

　　劫真忙喚：“軍師回來！那廝詭計多端，軍師切莫涉險。”

　　司空度本想要跟上前去，壹聽這話頓時猶豫起來；只這麽壹停，武瑤姬已輕快地轉到劫震身後，手中比劃，口裏算著：“八、九、十……十壹。司空先生，妳可真不老實，明明說好十二枚針，怎地硬生生克扣了壹枚？”

　　司空度剛才壹邊出手壹邊心算，也只算了十壹枚針，心知有異，笑道：“在下確實只有十壹枚金針，沒準是軍師短給了壹枚。”眼裏殊無半分笑意。

　　武瑤姬故作掩口驚訝狀：“是麽？哎呀，果真是我少給壹枚。”雪膩的玉手壹揚，最後壹枚金針鉆入劫震背心“大椎穴”，歉然道：“行百裏者半九十，先生手法雖妙，到底只打進了十壹枚針，可不能算贏。”

　　“軍師好心機！”司空度大笑撫掌，細目裏掠過森森寒光。

　　“先生客氣啦。”武瑤姬咯咯嬌笑，宛若搖散壹樹潤艷艷的牡丹海棠。

　　劫真暗自松了口氣，拂袖道：“好啦！耽擱如許辰光，若走脫了劫驚雷，二位可有擔待？”

　　司空度沖武瑤姬拱了拱手，笑得不懷好意：“軍師算無遺策，料想必不致此。”

　　武瑤姬正色道：“劫驚雷至關緊要，主公即刻追趕，此間由我善後即可。”

　　壹挑柳眉，嫵媚的杏眼兒瞟了瞟破窗。

　　劫真不動聲色，偕司空度掠出廟門，片刻後揚起壹串馬蹄聲，風火流星般馳往遠方。

　　篝火燒得劈啪作響，除了死屍，偌大的廟裏只剩下五個人。劫震金針入體，宛若中風壹般，癱倒在壹角，渾身微微抽搐著，似是絕了生念，索性閉目等死；文瓊妤身子猶虛，仍偎在商九輕的懷裏，火光回映著她玉壹般的嬌靨，竟白得微帶透明。

　　劫兆怔怔凝視著倒在血泊中的劫軍，心中五味雜陳。沒想……沒想到頭來，竟是他為父親付出了性命……世間的對與錯、好與壞，當真是如此混沌難辨麽？

　　驟爾回神，見武瑤姬拾起壹柄長劍，裊裊娜娜地走了過來，暗想：“此間能濟事的，約莫只剩我壹個啦。我得想個法子護衛爹與文姑娘、商姑娘周全。”大著膽子輕喚：“瓶兒！”

　　武瑤姬正走過他身畔，聞言壹震，卻未回頭。

　　劫兆竊喜：“當日在澡房，這頭小媚兔給我擺布得欲仙欲死，包管她壹輩子也忘不了。”心想女子對於奪走自己初夜的男人最是難忘，不覺又多幾分把握，強笑道：“好瓶兒……”

　　誰知武瑤姬霍然轉身，壹劍狠抽在他面上！

　　這壹下雖以劍脊為之，仍鞭得劫兆失聲慘叫，左眉斜向右頰如遭烙鐵炙過，鼻梁骨熱辣辣的壹陣激痛，仿佛劈下了整只鼻子似的，鮮血披面淌下。劫兆痛得幾乎暈過去，眼角不由自主湧出大片淚水；縱使視線模糊，卻清清楚楚見她轉過壹張咬牙切齒的俏臉，適才的媚人風情半點不見，仿佛女鬼附身，狠笑中恨意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