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瘋狗

　　

　　其實，真的很難說，這次書屋上下，到底是來這裏滅門的，還是來這裏度假的，或者說，是在度假的同時，順帶抽出手來滅個門。

　　安律師安排的車，豪華商務座，鋥亮新車，款式相同，總共有三輛，周澤坐中間的那壹輛。

　　三輛車開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又是哪家大領導出巡。

　　就連收費站裏的工作人員都對這三輛車矚目了許久。

　　鶯鶯壹身職業裝，坐在後車座，周澤坐在她身邊，閉目養神。

　　開車的安律師和坐在副駕駛位置的老張，也是壹身西裝。

　　看起來，要多正規就有多正規。

　　統壹的服裝也都是安律師事先安排好帶過來的，每個人的尺寸都剛剛好。

　　平時在書店裏感覺不深，但壹旦出來，安律師這個管家能力，真的不是吹的。

　　目的地，在三亞的市郊，車在壹處湖泊前停了下來，附近除了壹座化工廠以外，沒其他民居，最近的壹個居民點，距離這兒也有十多公裏的路。

　　大家下了車，

　　安律師伸手推了壹把依舊戴著面具的老帶，

　　“到妳了。”

　　到底是合格的帶路黨還是白帶又或者是有什麽異常，馬上也就能見分曉了。

　　周澤伸手從鶯鶯那裏接過了壹個阿迪的單肩包，背在身上時，

　　像是壹個來遠行的青年人。

　　老帶站在湖泊前，雙手撐開，許清朗就在他旁邊，開始布置陣法。

　　按照計劃，是老板先進去的，但之後，等老板解決了大頭確認了裏面的情況下，他們也會進去幫忙斬草除根。

　　所以，這個進入那個裂縫空間的陣法必須在老帶開啟時就壹同固定好坐標，否則萬壹出了什麽意外，老板出不來大家也進不去才是最抓瞎的。

　　湖面的上方，出現了壹道扭曲的黑色裂縫，附近的湖面也結上了冰。

　　老帶回過頭，看了壹眼周澤，而後先壹步踩著冰面向裂縫走去。

　　周澤跟著壹起向前走，

　　老帶走入了裂縫之中，

　　周澤在裂縫前停頓了壹下。

　　“怕了？”

　　周澤深吸壹口氣，

　　搖搖頭。

　　腦海中，浮現出的，是前兩次下地獄時的場景。

　　比起之前那兩次，這壹次，真的是小巫見大巫了。

　　當然了，第壹次有平等王陸做獻祭，第二次有老猴子加執法隊大首領外加壹株老山參做獻祭，這壹次，

　　只有小馬鈴薯壹袋。

　　“發現自己好像疏忽了壹件事。”

　　“何……事……”

　　“忘記先問妳王座的尺寸，好讓安律師提前給我訂做好沙發套了。”

　　“呵……呵……”

　　“都到這兒了，妳興致還沒起來麽？”

　　“沒……有……”

　　“他曾是妳的奴仆，卻在妳死後偷了妳的東西。”

　　“他……早……死……了……”

　　停了壹會兒，

　　心裏的那道聲音繼續道：

　　“不……過……也……是……”

　　“也是什麽？”

　　“王……座……”

　　“怎麽了？”

　　“我……的……狗……可……以……坐……”

　　“”周澤。

　　“他……們……則……不……配……”

　　周澤搖搖頭，

　　懶得再說什麽了，

　　起身，

　　進入了裂縫之中。

　　“呼，老板進去了。”

　　安律師長舒壹口氣，同時解開了自己的領帶。

　　周圍不少人也都在做著同樣的動作。

　　老張頭蹲在地上，舔了舔嘴唇，

　　道：

　　“就這麽進去了？”

　　壹言不合，飛來，住了壹天酒店賞了壹天的海，第二天就跑去滅人家滿門了？

　　“我覺得，還是需要點前戲好壹些，否則這樣總覺得太生硬了，不說他們了，連我們自己人都覺得有些不真實。”

　　“楚江王殿被滅時，不也沒打招呼麽？”

　　安律師撇撇嘴，對周圍人喊道：

　　“該吃的，該喝的喝，保持好自己的精力。

　　老板要是在裏面順利，老帶是真的帶路的，那麽，等老板在裏面壹馬平川時，咱就進去在旁邊幫著喊‘6666’感慨‘恐怖如斯’；要是有什麽事情，在場的諸位，壹個也別想先開溜；到底員工壹場，就算豁出命也得進去試試看，看看能不能幫個忙。

　　這些話，我本來不該說的，也不用說的，但就怕誰腦子裏沒拎得清楚。”

　　喊完這些話後，

　　安律師對老道打了個響指。

　　老道馬上從後車廂裏取出了壹個半人高的沙漏，倒扣了下去。

　　“沙子落完，我們就壹起進去。”

　　托贏勾經常把自己拉入靈魂深處的福，

　　周老板算是被鍛煉出來了，

　　進入裂縫時有壹小段時間的意識顛簸，

　　但對於周澤來說，真的不算什麽。

　　進來後，

　　出口位置在山腳，

　　前面有壹座山，山不是很高，估計也就百來米的樣子，和通城的狼山差不離，不過這座山很寬。

　　裂縫空間裏，基本就盛放著這座山了，也沒有其他過多的邊角料位置。

　　站在山腳下擡頭，可以看見山壁上有很多小洞，應該是“家”。

　　難以想象，

　　當初這幫人的祖先為了保住白骨王座不被奪走特意遷移到這裏後，居然世世代代地在做著山頂洞人。

　　老帶站在周澤身前，

　　周老板本以為壹進來就會遇到準備已久的阻截，事實上，

　　其實沒有。

　　“老板，我們族人世世代代都住在這山洞裏的，因為族人數量壹直不多的緣故，所以這些山洞，也早就夠用了，有時候還會空余出來不少。”

　　老帶的話語裏帶著壹抹追思。

　　周澤走到老帶身邊，老實說，這裏確實很平靜，壹方面是因為人比較少的原因，二則是，可能對方真的沒有戒備。

　　也就是說，老帶可能真的是壹個帶路黨。

　　他現在正在感慨著，

　　似乎還有著對自己生長地方的無限眷戀，

　　而他現在正在做的事兒，

　　卻是帶著壹個“魔鬼”來到這裏，

　　親手毀掉自己的家園。

　　“山頂上唯壹的壹個建築，是壹個半開放式的祭臺，您的王座，就在那上面，無數年來，受我們壹族的供奉。

　　我之所以能戴上面具，也是因為我能夠接引到王座裏鎮壓的魔神附身的緣故。

　　在我族歷史中，只有能做到這壹點的人，才算是我族的真正核心。”

　　“我並沒有說會給妳什麽。”周澤看著老帶說道。

　　要是對方直接來壹出苦肉計，等把自己引進來後直接“十面埋伏”，周老板可能還會覺得痛快壹點，解決掉伏兵的同時順帶把老帶也壹起解決了。

　　但現在人家這麽實誠地在賣“隊友”，反而讓周老板有些無措了。

　　“很多東西，壹旦擁有久了，就會自然而然地認為是理所應當的了；這王座本來就是大人您昔日隕落後，我族先祖代為保管之物，在得知大人您在地獄重新歸來的消息後，我族應該早早地就主動找到大人您，同時將白骨王座物歸原主。

　　是他們貪心了，是他們貪心了；

　　我嘗試勸說過他們，但沒有效果。”

　　“妳的看法，為什麽會和他們不壹樣？”

　　“因為我堅信，您只要沒有死，那麽，再度掌握地獄重新君臨陰陽的壹天，遲早會到來，他們的執迷不悟和貪婪，只能讓我族徹底滅亡。”

　　不遠處的位置，

　　有五道黑影正在向這邊移動，

　　他們的氣息不是很強，

　　而且身體都沒凝聚起來。

　　他們飛來時，帶著歡喜的情緒波動，顯然是認識老帶的，而且和老帶的關系應該不錯。

　　哪怕再遭受排擠，再因為溝通魔神時出過意外，但老帶好歹是有資格佩戴面具的人，總不可能真的混到人神憎恨。

　　“他們，是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們，很抱歉，老板，我很難具體地向您介紹他們的身份，因為我族先祖為了解決繁衍問題時，采取了很多極端的方式。

　　我們其實是不分雌雄的，很多時候，大部分族人都只是壹團精魄凝聚而成的氣旋，大概可以混合出壹個人形出來。

　　所謂的繁衍，也更像是機緣巧合下兩道精魄摩擦出的火花，但我們依舊有智慧，有親情和家庭的觀念。”

　　周澤擡起手，

　　道：

　　“好了，這個妳不用介紹了。”

　　周老板對這種無性繁殖的創舉沒多大的興趣，也怕自己真的聽下去後會產生興趣。

　　老帶主動迎了上去，

　　就在他們快要匯合到壹起時，

　　老帶雙手間出現了兩縷黑光，黑光牽引出來的，是兩條鎖鏈。

　　鎖鏈橫掃，

　　只聽得壹連串的“砰”的聲音傳來，

　　這些個之前帶著喜悅之情主動迎接老帶的人影，全部崩潰。

　　老帶頓足在那裏，

　　緩緩地摘下面具，

　　慢慢地跪伏了下來，

　　巨人觀的臉扭頭看向了周澤，

　　泛著綠光的兩顆小黃豆壹樣的眼珠子似乎還在滴淌著眼淚；“老板，現在我，無牽無掛了。”

　　周澤走到了老帶的面前，低頭，看著他。

　　“老板，我知道，可能我剛剛做的，會讓您覺得不喜，但今日幫您滅了我族上下，是我代表我族，向您遞送的投名狀。

　　我知道，您會認為我太絕情，但這，就是做狗的覺悟，狗，是沒有資格向主人講條件的；既然做狗了，那麽，狗的壹切，都應該屬於主人。”

　　這時，

　　周澤心裏適時地響起了聲音：

　　“聽到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