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似饃似樣

　　

　　和大人物壹起吃飯是壹種怎樣的體驗？

　　這不由得讓人聯想到巴菲特的晚餐拍賣，拍到後還得瘋狂地炒作爭取把這筆不菲的開銷給賺回來。

　　周老板壹直在心裏告訴自己，

　　自己面對的是老道，

　　是那個喜歡摸褲襠安慰大妹子的猥瑣老人，

　　但心理暗示並不是任何時候都會有效果的，

　　眼前的這位，和老道，簡直是天壤之別，尤其是對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類似於天潢貴胄的氣質，真的是很難讓坐在其對面的人可以繼續保持著淡定。

　　“但這事兒嘛，還是得看個運氣，頭頂上掛著壹把劍，這日子，真是沒意思得緊。”

　　末代嘆了口氣，

　　從桌下面取出了壹盤子饃和其他配菜。

　　這不像是肉夾饃的吃法，也不是烤鴨的吃法，頗有種二者結合的感覺。

　　“整壹個？”

　　末代取出壹個饃，遞給了周澤。

　　“按理說，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咱們吶，這是沒法子，也不奢望前人去栽樹了，咱也沒那個受蒙蔭的命；但耐不住前人挖坑啊，這坑挖得還賊大，挖得賊講究；跳不過去，就壹切作廢，進坑嘍；

　　這要跳過去，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兒，嘖嘖。

　　怪只怪，咱生的年代太晚，他生得又太早，這坑挖得早，還真拿它沒什麽辦法。”

　　末代像是老友見面說話吐槽壹樣，說了很多。

　　“按我說啊，當代人想當代事兒，當代人作當代的妖，妳壹個個早早化成飛灰早就不在了的人，憑什麽給後世人畫規矩去活？

　　真當自己是聖人，明燭萬裏，洞察千秋麽？

　　呵，

　　估摸著，

　　就是手癢，

　　當代無敵還不過癮，還想著畫上個道道，和後來人再比劃比劃，生怕咱們不曉得他牛叉壹樣。”

　　末代往饃裏放了肉，

　　很沒形象地張嘴咬了壹大口，

　　唇邊有壹些頭發被咬了進去，

　　他還用手撥開，

　　壹邊宣泄著不滿壹邊大口咀嚼著，

　　聲音還很大。

　　許是這皮囊和氣質實在是太好，所以這吃相居然壹點都不讓人覺得難看，反而覺得其灑脫。

　　說到底，

　　這真的是壹個看臉的世界，

　　哪怕妳貴為府君，

　　顏值也是無法或缺的重要壹部分。

　　拿起酒碗，

　　末代抿了壹口酒，砸吧砸吧嘴，繼續道：

　　“但這木已成舟，也沒法子了，咱只能先八仙過海，先把這個坑給跳過去。

　　其實，早年那會兒，我是真沒想到什麽辦法。

　　所以，

　　這府君當得，可真是沒意思透了。

　　我這麽優秀的壹個人，

　　憑什麽讓我就只能活個兩千年？

　　老子能活三千年，四千年，五千年，能把這當代活成另壹個上古！

　　所以，那時候，沒意思得緊啊，壹想到我以後要忽然暴斃，做啥事兒都沒什麽滋味兒。

　　索性放蕩玩耍，寄情山水。

　　誰曉得”

　　末代又咬了壹大口肉夾饃，壹邊咬壹邊繼續說話，誰曉得有食物殘渣飛了出來，末代馬上捂住嘴，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表示歉意，而後專心致誌地把這壹嘴巴的食物給吃下去，又喝了壹大口酒，

　　這才繼續道：

　　“誰曉得後來碰到了那位菩薩，嘿嘿，我當時就笑了。

　　妳曉得不，那幫禿

　　哦不，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人都幫咱擋刀了，得叫人高僧。

　　那幫佛爺，本是挨不到這壹刀的，他們啊，忒嫩，也忒年輕，這還沒輪到他們挨刀子的時候呢。

　　我呢，就比較倒黴。

　　這好日子沒過多久，

　　前代的那些阿爹阿爺祖宗們享受完了，被愛戴完了，瀟灑完了也舒坦完了，得嘞，

　　就輪到我這個最小的買單了。

　　沒這個道理，妳說是不？

　　我這麽優秀的壹個人，

　　真的恨啊，

　　恨為什麽生在這勞什子的府君家，

　　老子就算不做這個府君，

　　不做這個繼承人，

　　憑老子的天賦，

　　只要給老子時間，

　　那座泰山上，

　　終究也是要換我來坐的。

　　到時候啊我愛繼續叫它泰山就是泰山，愛叫華山就華山，峨眉山武當山背背山都行！

　　哪裏用得著這麽憋屈，

　　壹上來就得被直接加上這麽多年的壽命，

　　我真是謝謝我八輩子祖宗！”

　　末代把酒碗往桌上壹放，

　　指了指碗口，

　　宛若將軍臨陣指揮，

　　道：

　　“倒酒！”

　　小小的搬山猿猴馬上再度搬起酒壇，小心翼翼地倒酒。

　　末代伸手摸了摸小猴子的腦袋，

　　小猴子靦腆地笑笑，

　　兩只小眼睛裏都是小星星。

　　周澤把小猴子腦補成了那個“管家”的形象，自己也覺得有趣。

　　“但沒法子，誰讓我運氣不好，生下來就得當府君呢？

　　唉，

　　好在，

　　那位菩薩真是雪中送炭，及時雨。

　　他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他是聰明，是聰明得可以，但沒法子，有時候，聰明人他幹不成事兒啊，就說咱倆，那可是被壹把劍壹直盯著的人，這緊迫感，能壹樣麽？

　　人還壹直傻乎乎地做著成仙的天真美夢呢，

　　咱們啊，都快恨死這個仙人板板嘍。”

　　末代端起酒碗，

　　大喝了壹口，

　　似乎是寂寞太久了，

　　好不容易找到壹個人可以傾訴傾訴，所以自言自語得不亦樂乎：“這事兒呢，就得這麽辦了；

　　這壹遭坎兒，能不能過去，咱得看運氣，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嘛。

　　他來了，咱就躲著；

　　他能找，咱能躲，看看到底是誰的運氣更好。

　　化緣，化緣，

　　要是我和他真的是有緣無分，

　　他化到天荒地老也沒個什麽用。

　　就是不好意思，差點兒把妳也給卷進來了，哥，我還是叫妳哥吧，雖然按輩分，我該叫妳大爺；但估計妳也不愛聽‘大爺’這個稱呼；

　　哥，咱也是聽著妳的故事長大的，擱現在，用壹句話來說，就是咱也是妳的粉絲，迷弟，對對，迷弟。

　　但哥妳當年可真是太不講究了，

　　當初妳要是不攔著，

　　地獄這天既然要變，就早點變了嘛，

　　這要是變了，

　　哪用得著咱們現在這麽難受？

　　反正早晚是壹刀，還不如早點挨了幹脆。

　　哥妳呢，也不會隕落；

　　嘿，

　　說不定我家老祖宗爺子出來後，還能找哥妳單挑呢。

　　哦，也對，

　　要是老爺子被哥妳壹巴掌拍死了，

　　好像也沒我了？”

　　末代瞇了瞇眼，搖搖頭，

　　“這太復雜，理不清了。”

　　“嘿嘿，要說這菩薩，還不是我最擔心的，雖說咱壹直以為自己是個聰明人，但那些不太蠢的其實也有不少。

　　真要壹個個挨刀下來，

　　那把軒轅劍，砍到咱們前，起碼得先見血個七八次吧？

　　咱都混成這樣子了，這上刑場也輪不到咱們排第壹排不是？

　　那些混賬東西，可不都是和那只旺財似的，能做到那壹步的，那壹步，就是放在咱們面前，咱也懶得走的。

　　自己都不是自己了，那這還是活著嘛？

　　偏偏那些人，不算蠢，但也不算特別聰明，保不準他們最後被逼急了狗急跳墻；所以啊，還是得小心點兒。

　　小日子過得清淡，但總歸安穩。

　　閑來自去，安回逸返，有塊肉有塊饃，也就夠了；能踏踏實實地等到那壹天，

　　刀下下來時，

　　咱就仔細地瞧著，

　　咱是否能躲過這壹刀！”

　　末代說完後，

　　還下意識地把左手放在了自己的褲襠位置，

　　捏了捏，

　　隨即裝作不動聲色的把手指放在自己鼻尖前嗅了嗅。

　　好吧，

　　找到熟悉的感覺了。

　　不過，

　　也沒太毀形象。

　　畢竟女神也是要拉屎的，男身噓噓時也是要手扶的；九成九的男生都在公共場所裝作不經意間做過類似的動作，畢竟有時候槍口卡殼了是真的不舒服。

　　“哥，您吃著，吃壹口，放心，做菜前，我可是凈手了的，再者，咱這虛虛實實，實實虛虛的，也不見什麽幹凈不幹凈的說法。”

　　末代伸手指了指放在周澤面前的肉和饃。

　　周老板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

　　這肉，

　　是真香；

　　外加，

　　這還是府君親自下廚做的東西，

　　哪怕這是壹場夢，但至少味道做不得假吧。

　　周澤拿起筷子，

　　正準備下箸時，

　　忽然間，

　　先前壹直沒動靜的自己體內的那壹股力量開始復蘇，趁著自己壹個不註意，

　　直接控制住了自己的身體。

　　“我艹！”

　　這壹番變故讓周澤有些猝不及防。

　　合著先前聽人家廢話時，妳懶得聽，躲著不出來讓我受著對方的絮絮叨叨。

　　真要開吃時，

　　妳就出來搶身體了？

　　“鐵憨憨，妳別這麽過分！”

　　周澤在心裏喊道。

　　要是尋常的菜，真讓了也就讓了。

　　但天知道下次能再做這類似的夢得是什麽時候，而且萬壹人家改彈琴或者吹簫不做菜了呢？

　　然而，

　　贏勾卻直接無視了周澤的反抗，

　　控制了身體之後，

　　先端起酒碗，

　　抿了壹口。

　　“好酒”

　　末代“哈哈”壹笑，擼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了裏面的壹道新鮮的傷疤，上面還有殘留的血漬。

　　“知道哥妳嘴挑。”

　　“好肉”

　　末代扯開自己胸口的衣衫，左胸口位置又壹塊血淋淋的傷疤。

　　贏勾的手，放在了饃上。

　　“好饃”

　　末代笑而不語。

　　涼亭下方，

　　山峰巍峨，

　　泰山山腰位置，

　　缺了幾塊，

　　似饃似樣。